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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章世界魔稻

    第一节中西生产队

    马林西所在这个小村,叫高陵。

    不过,解放前这里不叫村,三五户聚居地叫“舍”,如北舍、南舍、中舍。户数较多的聚居地叫“墩子”,像范家墩子、唐家墩子。而高陵这一带最初的地名叫“西北梢”,后来改成“高陵”。高陵大队位于南墩公社的西南,距公社所在地南墩镇有十二三华里的土路。

    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五日,马林西从南墩中学高中毕业后就回到了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——高陵,第二天就正式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,成为名符其实的农民。

    高中毕业后的马林西,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,就是觉得当个农民也挺好的。他的那些初中同学,除了少有的几个人当了兵,没读高中的,都提前当了农民。读高中的,大都与他一样,也先后扛起锄头,跟土坷垃打交道,并没有想到什么命运的不公,或是命苦,机遇不好。思想单纯得很,不怨天地,不怨爹娘,心安理得地做农民,挣工分,过日子。

    在生产队上工的第一天,就是积造草泥塘。

    积造草泥塘是夏秋之间的重点农活,当时队里买不起化肥,草泥塘属于有机肥,肥效长,而且对改良土壤有好处。从地区到县、社,直到生产大队、生产队都有积造草泥塘的总个数与立方数的具体指标。因为是重体力活,所以也是男人们的农活。

    中西生产队属于中等规模的生产队,除去老弱病残和在校的学生、不到念书年龄的孩子,拢共也就百十个劳动力。按十分工的大寨式记工方式,队里把所有劳动力划分为几个小组。

    男劳力组由副队长刘云付兼管,以生产队场头西的南北中心河为界,分为东西两个小组。东组在河东劳动,西组在河西劳动。东组的组长是杨月根,西组的组长是沈德民。挑泥、挖沟、上河工、罱泥、扬场、挖墑、栽秧、挑麦、挑稻把等繁重体力活,都是男人们的事。

    妇女劳力组有四十人左右出工,也以场头西的小河为界编成东组和西组,作业范围相对固定,劳动力就近出工,方便做家务,特别是可以照顾到中途喂奶的妇女,以及家里没有人看家的社员,可以在劳动时照料家里的安全,防止火灾和盗窃。房屋失火和被盗的情况虽然很少,但也不能完全避免。除非突击性农活,如抢收麦子、稻子,抢摘棉花,或是抢播、抢插等季节性特别强的农活,一般不会跨区域作业。年老体弱和年龄较小的半劳动力或儿童,一般也编入妇女组。河东的组长是孙秀英,河西的组长是妇女队长、马林西的母亲秦玉玲。生产小组长既是带工的,也是兼职记工分的小组记工员,负责劳动成果的考查与记录。

    剩下的劳动力,就是技术性劳动力和打杂工的了。防治病虫害的治虫组有六七个人,男女不限,有一定的季节性,都是从各小组抽来的,工分虽不高,但也属于雅活,要有些后门才可以揽到这份活。组长是民兵排长程月桂兼。副业组有四人,分别负责豆腐坊、粉坊和养猪,组长是贫下中农协会小组长、党员张福玉兼。再剩下的,就是生产队的几大巨头了。

    生产队长,杨玉亮。已是十几年的老生产队长了,喜欢凑鼻子,大概是鼻窦炎比较严重的缘故吧,人又高又瘦,走起路来一摇一晃,大家在背后都叫他“尧晃子”。副队长杨玉忠,又高又大,人家叫他“笑面虎”。会计程瑞芝,老初中毕业生,会计方面的一把好手,人称“铁算盘”。这三人是队里“政治局”,按职务高低有一定级差,吃皇粮,平时不记工分,年终由生产大队根据本生产队的收入状况,综合全大队其它生产队的总体水平定,原则是就高不就低。本队收入水平高于全大队平均水平时,按本生产队的收入拿最高工分。反之,由大队统筹,补足到全大队的平均收入水平。

    民兵排长程月桂,他是个秃子,但成年累月总会戴着一顶洗得发白的帽子,家里排行老五,大家人前人后叫他“五秃子”。说归说,喊归喊,就是没有人敢当众掀他的帽子,其实谁都知道他头上一根毛也没有,但帽子就是碰不得。谁动,比动他祖宗坟头上的一寸土还伤心呢。但他人缘好,跟他搞训练,或是打药水治虫,人人都乐意。

    马林西高中毕业的当儿,正是赤日炎炎的盛夏。

    第二节报酬减半的男劳动力

    七月里,骄阳似火,久旱无雨,用老农的话说,田里干得能打着火了。

    然而,男人们的农活,丝毫也不能耽误,季节不等人哪。这时候的农活,是积造草泥塘。除了上河工修水利,积造草泥塘算是一年中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了。

    上河工修水利,是重活,一般是冬天农闲时,最多是消耗体力。积造草泥塘却不一般,非但是重活,脏活,再加上高温暑伏天,别说劳动了,人往田头一站,什么事都不用干就汗流如注了。但是,马林西跟所有的男人们一样,不得不面对如此艰难困苦的重活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重活呢?马林西觉得,它绝不亚于囚犯们所服的牢役。先在水稻田头的排水沟边挖好一人多深的大坑,然后沿着田埂沟边将草皮铲进沟里,再将青草和沟底的淤泥一起铲进粪桶,担到事先挖好的坑里,撒上粉碎的棉籽饼,揉碎的磷肥、大粪和青草,一边倒进去,一边用粗柄长齿的钉耙反复搅和。搅拌看上去是个轻活,但当马林西握起那钉耙,却感到非常地沉,只三五下,就再也举不动了。

    还是去铲泥吧。马林西站在沟底,一米七四个头的他,居然看不见地面,他挖起一铲淤泥,准备放进沟口的粪桶,没等碰到粪桶就全滑落到自己身上了,立刻成了泥人儿。他赶忙到另一条水沟里洗把澡,爬上岸,继续担泥,这是惟一的选择。

    起初挑几担还可以,因为距离坑口近,马林西牙一咬,眼一闭,嘴里咕哝着:“妈的。”使出吃奶的劲,总算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再往后,气力就不支了,硬撑着站起来,两眼发黑,走得歪歪扭扭,双脚直打飘。走几步,放下来,歇一会儿,喘口气,抹把汗,再挑起来继续一步一步往前挪。捱到坑口,连倒的力气都没有了。有几次,粪桶也抓不住,连泥带桶,一骨碌都滚进了齐腰深的河泥塘里,马林西不得不咬着牙,赤条条下去把脏兮兮的粪桶拖上来,一屁股坐在坑口,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,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。

    马林西怕别人看见骂他没出息,什么男子汉啊,挑两桶泥还哭鼻子,女人哪,一点x脸都不要。于是,他假装擦汗,抬起胳膊,用手腕抹去满是泥浆的脸庞。其实这个时候,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了。低头往下看,汗水在胸前已形成几条黑乎乎的小溪。